第3章
我搖搖頭，「陳述不讓我去看心理醫生。」
頓了頓，我終於提出了那個深埋於心的疑惑。
「我好像失去了一些記憶，或許那就是治療的關鍵，但陳述並不願意讓我想起來。」
我對於穿書的認知真的正確嗎？聚會上路如霜的那番話真的是空穴來風嗎？陳述到底隱瞞了什麼？
「高向北，那場車禍的真相，你能告訴我嗎？」
半晌，高向北緩緩別開臉。
「抱歉。」他說。
我聳聳肩，「意料之中。」
身邊所有人都極有默契地選擇了隱瞞，但越是這樣我便越是好奇。
沉默良久，高向北又問：「你真的鐵了心要和陳述分手啊？」
「不然分著玩嗎？」
我豎起三根手指，「我趙佳佳今天把話放在這，我就是死，從這跳下去，都不會和陳述復合！」
「那我就放心了。」
高向北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氣，鏡片後的眼睛一亮。
「你可以把他的微信推給我嗎？你知道我活了二十幾年，從沒見過帥得這麼合我口味的男生。」
我閉了閉眼，「……滾啊！連你妹的牆角都敢撬。」
「表的，一表八百裡。」
「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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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起時，我問過陳述不下八百遍。
「你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，比如……我的記憶？」
他總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，第八百遍數落，「少看點言情小說吧，趙佳佳。」
每當這時我總是皺著臉埋怨，「陳述，我討厭你騙我。」
陳述就支著腦袋朝我笑啊笑，桃花眼裡有光在晃啊晃。
「你討厭我，我也喜歡你。」
讓人完全氣不起來啊喂！
索性隨便找了個理由提出分手，在我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前，大家都別想好過！
但最近陳述改變戰略了，他竟然放言要重新追回我。
陳小少爺從小被人捧著，第一次追女孩子，顯而易見的不熟練。
具體表現在，某次他讓趙建國叼著玫瑰花送給我，我拿到手時花瓣都被這傻狗的口水洇湿了。
哦，這廝還天天微信騷擾我，沒話找話硬聊。
【早上好，你在幹嗎？】
我存心逗他，【就看看書，看看腹肌什麼的，畢竟一日之計在於晨，要好好利用。】
【？】後面跟了個憤怒的表情包。
【開玩笑的啦。】
陳述：【算你識相。】
我繼續說：【我這種老色胚，怎麼可能看書？】
陳述氣得十分鍾沒回復。
後來又別別扭扭地問：【你平時喜歡看什麼書？】
我緩緩打出三個字——
【小紅書。】
想到無比傲嬌的陳小少爺正盯著和我的聊天框咬牙切齒，就覺得十分暢快。
12
趙建國此狗，狗小鬼大。
有好幾次，它故意汪汪叫喚報假警，等我打開門去看，隻見陳述抱著一大束花等在門口。
這天趙建國又突然狗叫，我翻了個白眼，不為所動。
「建國啊，這個月第三次了，你想撮合我倆我都明白，但同一招使多了就沒意思了。」
「汪！汪汪！汪！」
趙建國狗臉是前所未有的嚴肅，叫得我心頭突突直跳。
下一刻，門鈴聲響起。
今天周末，爸媽去逛商場了，高向北臨時加班也還沒回來。
我多了個心眼，沒開門，先從貓眼裡往外看。
那是一張中年男人的臉。
五官普通，身材也平平無奇。
但我的大腦卻驟然嗡鳴不止。
像是有一團水草纏繞著，躁動著，橫衝直撞想要衝破禁錮。
我幾乎是瞬間意識到——
這個男人，就是恢復記憶的關鍵。
我努力平靜下來，先給陳述發消息，【你在哪裡，來我家一趟。】
那頭回得很快，【在公司，等我二十分鍾。】
【好。】
我倚在門後，數著流動的時間。
十五分鍾過去，我從廚房拿了把刀藏在身後，伸手去開門。
趙建國狂吠不止，咬著我的褲腳往後拽。
我揉了把它的腦袋，「隻有找回記憶，才能治好我的心理問題。
「別擔心，你媽心裡有數，就算真出了什麼事，我們二對一呢。」
趙建國漸漸平復下來，它喉嚨嗚咽，脊背繃緊，是準備進攻的姿勢。
咔噠——
門開了。
和男人對視的那一瞬間，我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，握著刀的手顫個不停。
但想象中的血腥暴力並沒有發生。
「你是……佳佳嗎？」
男人試探性地發問。
得到我的點頭回應後，他突然跪在地上瘋狂對我磕頭。
「對不起，對不起，佳佳閨女，我對不起你啊，那天我喝了酒才……」
他話音止住，左右開弓扇自己巴掌，用了極大的力氣。
「我真不是個人，我不是人，都是我的錯，都是我的錯！
「本來前段時間，剛出獄我就想登門道歉，你的小男朋友估計是被嚇怕了，攔著不讓我過來，我於心有愧啊，佳佳！
「我不求你原諒我，隻是想來道個歉，真的對不起，如果不是我……」
他沒能說下去。
因為還沒到二十分鍾，陳述就到了。
他把車停在小區門口，一刻不停地趕過來，在看到地上跪著的男人的那一刻，雙目赤紅。
陳述一拳打在他臉上，「誰準你過來的！你還嫌她受的傷害不夠多嗎？」
我抱著腦袋踉跄幾步，終於穩住了身體不至於摔倒。
「陳述……」
周遭的聲音都離我遠去，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，我張了張嘴，嗓子沙啞得可怕。
「我都想起來啦。」
13
沒有車禍，也沒有所謂的系統。
有的隻是一個人面獸心的猥褻犯。
高中剛開學沒多久，和許多女生一樣，我對長相帥氣的陳述心生好感。
內向的我無法克制地被張揚桀骜的少年所吸引，默默觀察了他一年，我發現他並不是旁人口中熱衷於打架和欺負弱小的所謂「校霸」。
他會帶火腿腸給校外的流浪貓，也會在有人被欺負時挺身而出。
終於在高二那年，我鼓起勇氣，送上了第一封情書。
那時我害羞得不敢看他，把情書塞他手裡就跑開了。
夏日燥熱的風把少年漫不經心的嗓音送到我耳邊。
「不是我說，這位同學，你也太害羞了吧。」
後來我前前後後寫過一百多封情書，無一例外都被拒絕。
正當我堅持不下去想放棄時，路如霜出現了。
她紋身化妝，是我最害怕的叛逆少女打扮，煙圈吐在我臉上，拽著我的頭發威脅。
「陳述是我看上的，敢跟我搶人，我找人打死你。」
我抽噎著哭出聲，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該找誰幫忙。
爸媽工作忙沒空管我，在學校沒什麼朋友。
成績也一般，不受老師重視。
出於對陳述本能的信任，我花了兩天的早飯錢給他買了兩個煎餅果子。
那時我想的是，願意喂養流浪貓的男生，再壞能壞到哪裡去呢？
陳述沒有辜負我的期望。
他收集路如霜校園霸凌的證據，又借助家裡的勢力，最終讓她受到了應有的懲罰。
於是我更喜歡他了。
高考結束的那個晚上，我換上小短裙，還偷偷化了妝。
計劃著第一百零五次告白。
陳述壓根不敢看我纖細白皙的小腿，耳根紅了個透。
「看在你喜歡小爺三年的份上，就勉強和你在一起試試吧。」
我欣喜若狂，紅著臉去牽ṱũ̂₉他的手。
被他反握住，手心沁出汗也不舍得松開。
分別時，陳述接了個電話。
「我爺爺突然頭痛進醫院了，我就不送你回去了，你路上小心。」
我點點頭，「那你快去看爺爺吧，我沒關系的。」
「老毛病了，應該是沒什麼大事——話說我們才剛在一起，你連爺爺都叫上啦？」
少年笑得促狹，惹得我又紅了臉。
那晚天氣很好，涼風習習，繁星點點。
如果我沒有在小區拐角處被人一把抱住，拖進伸手不見五指的角落。
如果那個鄰居大叔沒有喝酒，沒有把手伸進我的裙底，在我的大腿上掐出青紫的指痕。
暗戀成真，那將是我畢生難忘的一個美好的夜晚。
我用盡全身力氣哭喊，掙扎。
額頭重重撞到牆上，再醒來時，失去了一部分記憶。
我構建了一場車禍，一個書中的世界，還有一個壓根就不存在的系統。
忘了滿身酒氣的鄰居大叔，忘了那個黑暗的夜晚。
但也留下了一些東西。
比如應激反應。
我排斥所有人的親近，甚至一度想要自殺。
高傲的陳小少爺坐在我的病床邊掩面痛哭，他一遍遍重復著「對不起。」，後來又呢喃著，「忘了也好」。
我不懂一個紙片人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，沒了系統的指導，我隻能僵硬地安慰他，「不是你的錯。」
不久後陳述帶回來一隻金毛犬，毛茸茸的黃色小團子。
他說它姓趙，還讓我給它取名。
「就叫建國吧。」我隨口說。
……
14
「再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。
「你的記憶出現紊亂，但我擔心你想起一切後再次出現輕生的念頭，就和所有人一起瞞著你。」
完全恢復記憶一周後，我在心理醫院接受系統性治療，陳述坐在一邊給我削蘋果。
「謝謝你啊，陳述。」
我精神不正常那會，知情的朋友同情我的同時，都勸他和我分手，攤上個精神病女朋友麻煩可就大了。
陳述和那些人急眼，「分你妹的手，我這輩子就栽她手上了，小爺我非趙佳佳不娶！」
現在回憶起來，都是滿滿的感動。
陳述一如既往地傲嬌臭屁，「謝什麼，你是我女朋友，我不對你好對誰好。」
「還有一個問題，當年我出事後……你真的差點殺人嗎？」
陳述攥緊了拳頭，「我確實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了，冷靜下來後把他揍了一頓。強奸未遂和故意傷害加起來判了四年，便宜他了。
「還有後來我不讓你穿短褲的事，對不起，那時他剛出獄，我真的太害怕了。」
我握住他的手，「從始至終都不是你的錯，我很感激你為我做得一切，我親愛的男朋友。」
「唉，不對，咱倆還沒和好呢。」
陳述輕咳兩聲，「這樣吧，最後給你一次求我復合的機會。」
我眨巴兩下眼睛，「有一件事我騙了你。」
「啊？」
「其實……我也喜歡麻辣味的小龍蝦。」
「你不要轉移話題，這是小龍蝦的問題嗎……」
陳述明白過來，音量漸弱。
「不是我說，這位同學，你也太隱晦了吧？」
我揚起下巴，「誰讓你拒絕我的一百多封情書來著。」
陳述撓撓頭，「一百零五封我都放著呢，我早就喜歡你了，隻是我爺爺不讓早戀, 他身體又不好我不敢違逆……」
窗外的陽光給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金，令我有一瞬的晃神。
「陳述，我能親你一下嗎？」
他聽話得湊近，溫熱的呼吸打在我的鼻翼, 痒痒的。
「為什麼是一下？兩下也可以。
「牽手也可以, 擁抱我也喜歡。」
「……咳咳！病還沒好利索就膩膩歪歪。」
恰逢高向北下了班來看我, 瞥到我手裡拿著的蘋果毫不留情出言嘲笑, 「別吃了趙佳佳，腰都粗一圈了。」
我衝他吐舌頭，「你懂什麼，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，有趣的肚皮彈來彈去。」
我看看高向北, 又看看陳述，腦中警鈴大作。
「喂, 話說你當時問我要陳述的微信, 不會真的對他有意思吧？」
「傻子都能聽出來我是在開玩笑吧。」
高向北笑彎了腰，「你還真信哪，我可是正兒八經的直男！
「再說了，我和陳述早在第一次見面就加了微信，他不放心你的安全託我看著你, 不然你以為我闲得沒事天天跟蹤你啊？」
好家伙, 我直呼好家伙。
「原來你們兩個這麼早就暗通款曲，還不從實招來？」
陳述打死不承認，還教唆角落裡舔毛的趙建國, 「乖兒子，把這個滿嘴跑火車的男人趕出去, 你爸你媽要過二人世界。」
無比怕狗的高向北連連後退，轉身就跑。
「建國，咱有話好好說, 君子動手不動口！
「……我是你表舅，咱是一家人！」
（全文完）
